帝国与地瓜的来信
《无业游民》的三位主播,你们好!
我叫帝国与地瓜。我在喜马拉雅上听到你们的节目,很开心,终于又等到我喜欢的节目。
今年1月开始听,这个名字吸引了我,最先听的是《想到失业,你最害怕什么?》,然后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目前最喜欢的也是这两期。我也是小镇青年,目前在北京从事媒体工作。这档节目让我看到了另一个群体的生活状态,他们的思想、价值取向、理想与烦恼,困境与挣扎。我喜欢看到这么鲜活的生活展示,也喜欢听到这样轻松的讨论氛围。我也把这档节目推荐给了我身边的朋友。
最近听到 gap year 这期,这期的很多故事,都让我有感触。写这封信,想交流一下这期的感触。gap year 能让人跳出惯常的生活圈子,重新审视自己和自己所处的环境,探索和走进别人的世界,给自己更多启发,也更多得思考生活的意义。叙利亚、巴西女孩移民德国的故事,让我又一次体会到,世界是极其复杂的,我们需要更加深刻的深入思考表面现象的本质。例如不同的国家,表现在文化或者生活方式上的“领先”,本质上是源于经济上的领先,德国社会稳定、经济发达,因而德国人能享受更“先进”的生活方式,更多闲暇时间满足对生命丰富度的探索与充实,用艺术和文化激发生命的灵性,让弱势群体体验到不打折扣的生命历程。中国由于经济上的落后,必须更加努力以至于996,才能满足有体面的物质生活,而大多数中国人即使996,也无法达到这一点。叙利亚和巴西更差一些,即使想努力奋斗,也无从做起。
先有经济上的领先,才有文化上的领先,中国现在备受诟病的文化和思想陋习,相信等经济更加繁荣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对于经济利益的争夺,上至国家,下至个人,都是极度重视的,只是这些普遍是做而不说。也有不同嘉宾谈到在欧美、香港的融入当地社会的经历,看的出,作为学生和游客是比较轻松的,但真正要在当地扎根,过上经济在中产以上、相对没那么累得生活,是极端困难的,总会碰到玻璃天花板,甚至不知道从何做起。国家之间同样如此,当前的国家竞争表现为产业,如德国汽车产业,几十万的汽车工人每年创造万亿元的产业收入,平均每人数百万元,才能支撑德国全民的幸福生活。但凡发达国家都是占据了多个高价值产业,并且对自己的核心产业视为命脉,而多年累积的技术、专利、人才也构筑了十足的壁垒,普通国家无力也不敢染指,转而做原材料、低价值日常用品和廉价劳动力的供应商,由此形成全球贸易的“双赢”格局。
一些人认为西方是因为政治和市场制度发达,才导致经济发达,但事实上这是倒为因果,纵观各国经济史,都是先有发达的经济产业,才催生对更加完善的政治制度、市场制度和社会制度的需求,而文化、艺术乃至人文关怀,更是各项社会制度完善之后的结果。简言之,一个社会如果是一棵树的话,经济产业是根,政治和社会制度是枝干,个体和家庭是叶,文化和艺术是花。我们看到别的大树拥有娇艳花朵和一片片健康而饱满的绿叶的时候,不能只羡慕花朵和绿叶本身,而要看到他们深藏于地下的根,是如何夺取土地有限的养分,并且挤压其他小树苗的发展机会。
以上是我有感而发的内容,仅为交流讨论。祝愿《无业游民》长长久久,粉丝越来越多。
帝国与地瓜
杨静给帝国与地瓜的回信
帝国与地瓜:
你好啊,我是杨静。潜伏在“无业游民”里的马克思主义者。中国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然阿图塞说别太小瞧上层建筑喲。我猜你想说的也是这个道理,而我是很认同的。我小时候很想出国移民,老和我爸看焦点访谈的时候争吵,到底是美国好,你看我们这老贪污。我爸不善言辞,只能笨笨回嘴,美国没有腐败吗?还好我虽然存货不多,但是反应很快:“美国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那也不代表中国就可以有啊。”
后来我真的出了国,好多次,有时是游客,有时是记者,有时是学生,有时是专家。我发现每个国家都挺操蛋,还各有各的操蛋法,投胎定位精准是很重要的。我老爱和我的德国同学 marina 讨论:欧洲就是抢钱抢得早,现在是中国来抢钱了,阿拉伯人也急着想要扫一轮,阿拉伯人抢的比较血腥,中国人比较狡猾。她摊摊手说:所以西方关于中国新殖民主义的各种政治正确类言辞只能说给有健忘症或者没记忆的人听,这事儿我们是都干过,现在德国商务部还想着怎么在“一带一路”里分一杯羹呢。国际新闻、研究做多了,很多时候发现世界是割裂的,人道主义是很需要的,因为我也是一个人,有家庭朋友,希望在无助的时候能够有其他人来救助,也有基本的同情心和共情能力,会希望人都有尊严地活着;但像你说的,又有很多掌控之外的环境、经济、技术、社会的元素卷着所有人往前走。
当生活很糟糕的时候,一个简单的治疗方法就是“生活在别处”,别处越遥远就越美好,近有丽江远有冰岛,都是世外桃源。但我总觉得如果你没有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去了别处,也就污染了心中那个美丽的地方。别处不是答案,但可以用作暂时的避难所,它能供你取一会暖,但发电最后还是靠自己。
今天,我在端传媒看到一篇很好的文章,是一位刚刚过世社会学家的学生为老师写的讣文。这位左翼学者研究真实乌托邦,我从文中内容理解其中一个要义就是认清我们理想化的世界不会来临,因为没有纯粹美好像政治经济模型一样完美的人类社会。到最后,生活不能在别处,而是要在此时此地的一分一秒,通过个人在束缚中的努力变得足够可爱,值得过下去。我们批评国内社会,也不要因此美化和妄想别的国家的人都有一张没受欺负的脸——只是你没见到被他们欺负的人或事他们被欺负时的脸,或者没看见为了这一张脸他们及他们的父辈付出了什么;但同样的,一昧的批评可以让人觉得举世皆醉我独醒,可年龄渐长,大约会发现这种优越感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认识到问题是一大步,但更大更难是怎么办。娜拉不上楼去哪里,经济发达不平衡作为个体又怎么取舍,这些很细致很细致的问题,是每一日生活的小磨难。我也没有答案,但愿意试一试,在不违背自己认知和良心的情况下,尽量自由和负责任的活着。
忘记谢谢你发那么长的信给我们(我回的也很有诚意哦),媒体人往往夹在不同立场之间,容易撕裂,很高兴你有自己的观点并很坚持。有机会继续交流啊。
杨静
刚刚听完《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表白科长,表白杨静,表白振宇,表白阿彬。啊好喜欢,表白不分性别先后,虽然我是个基佬。